加拿大中文電台訪問
我接受打開心窗主持人的訪問,和大家談情緒 以及一些我幫助過的案例
母親的河流

常常看索菲老師處理家庭中的謀殺,今天我也遇到了一個,但是用了不同的方式處理。 來訪者是一位很和善的中年女人,一開始她來訪的理由是和未婚夫之間的衝突,他覺得自己並沒有準備好和他共度餘生,可是很害怕向他提出來,擔心他會說:那我們就分手吧。 她會習慣性地壓抑自己,在親密關係中,她特別在意的是兩個人是否有共同的興趣是好,會一起花時間去做些什麼。每當他邀請男友和她一起去散步,男友卻說他在忙,她就會特別感到被拒絕。但是當場她卻會什麼都不說,默默地自己去散步。然後在某個時間點,她的攻擊性就會跑出來,比如說當男友興衝衝地想要和她慶祝一個特別的日子,她卻冷不防的潑他一盆冷水。 這些伴侶之間溝通上的問題,兩次見面之後,就已經獲得了很大的改善。她和男友溝通了自己真正的想法,男友出乎意料之外地立刻接受,並沒有說要離開她。她也在男友沒有注意聽她說話的時候,立刻提出來,然後兩個人相處得更融洽了。這些進步都在兩三個星期內就達成了,秘訣在於處理了童年被拒絕被排斥的經驗。 然而今天案主說出另一層心底的憂慮,原來她母親的家族中,有非常多的精神疾病和酒癮。她的外祖母有嚴重的躁郁症,她的母親也有,她和她的兄弟姐妹都或多或少有這方面的問題,她本人曾經酗酒,也長期服用抗憂鬱藥物,她嘗試過兩次停藥,但是每次停藥生活都變得一團糟,所以現在她也接受必須長期服藥這件事。她的女兒也有酒癮和強迫症,但目前都控制得很好。但是因為這些病史,她總是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她的想法到底是受病的影響還是正常的?她的自我懷疑彷彿也是在說:像我們這樣不正常的家庭,是否還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聽到她這麼說,我心裡感嘆,原來這麼沈重的家族病史和個人病史,還是可以恢復得這麼好。我曾經在精神病院裡工作,也成天和有嚴重心理疾病的人打交道,但是在這位女士身上,我完全感受不到扭曲,瘋狂和病態。我感受到的是善良和真心想要追求幸福和平靜生活的渴望。我想到索菲老師昨晚對一位案主說:你是一個很有愛的人。 此刻,我也很想對我的案主這麼說。 事情很明顯。她的家族中曾經有過謀殺,外祖母嚴重的躁郁症就是由此而來,外祖母對待兩個女兒的態度也是這樣兩極化,對一個女兒極端的好,認為她什麼都是好的,對另一個女兒極度的差,認為她做什麼都是錯的。最後甚至在分遺產的時候完全排斥了一個女兒,沒有給那個女兒留下任何東西。這種兩極分化,就像是另一種形式的雙極症,都是在好與壞,受害者與加害者之間排斥、拉鋸。 然而,這是一個經由員工輔導公司轉介來的案主,她對家排一無所知,如果我在這裡跟她談家族中的謀殺和那些已經過去了很久的家族歷史,是既突兀又不恰當的。我也不認為在案主最想要解決的問題已經解決的時候,再去教育她,告訴她新的問題是對她有幫助的。所以我請她閉上眼睛,和我一起做一個冥想。 我請她想象自己站在一條河邊,河的上游水非常湍急,大量的河水嘩嘩地衝下來,像是瀑布一般,她的外祖母就站在那里,承受著河水的衝擊。我請她看著外婆,只是看著,不要去做什麼。 然後我請她看河的中游,河水稍稍緩了一點,她的母親和阿姨站在那裡,母親依然承受了河水的衝擊,但比上游好一些了。我請她靜靜地看著,並且承認母親所承受的。她說母親真的承受了很多,我們在這裡待了一會兒。 現在她在下游,我請她感受一下河水的強度和速度,她說到了她這裡,河水已經來到了平原,她依然能感覺河水漫過她的小腿肚,但絕對不像上游峽谷一般的湍急。我請她從這裡對外婆說:您永遠是我的外婆。 然後再對外婆說:您是大的,我是小的。 案主在心裡說了,然後她開始談起外婆是一個多麼有趣的人,她記得外婆跟她鬧著玩兒,對她惡作劇,她說她的女兒見過她的外婆,有時候她也會對女兒說一些外婆的故事。 是的,外婆回來了,在對與錯,善與惡之外的地方,在不需要區分,攔阻,拒絕的地方,河水可以只是靜靜流淌。